江蘇某學院的葛學濤致信本報說:“很多同學選擇付費雇用‘校園專業(yè)代課族’上課,學校里逃課、代課已經(jīng)成了公開的秘密”。那么,現(xiàn)在高校學生逃課現(xiàn)象到底有多嚴重?雇人代課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?
帶著一系列問題,筆者走訪了北京、武漢等地的幾所高校。
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師生“逃課”拉鋸戰(zhàn)
“老師不是每堂課都點名,大課人又比較多,即使點名我也可以在點到我之前趕到教室”,發(fā)現(xiàn)這一點之后,李江宿舍里的4個人便開始輪流上課,一次一個代表,一逢點名立刻手機短信示警,即使沒趕上,也可以輕易到老師那里將“逃課”記錄改掉,“頂多也就是個遲到吧”?!拜喺n法”在李江班里正在被“大規(guī)?!钡厥褂谩?/p>
學生聰明,老師也不笨。
這不,使這招的人太多,全班到課人數(shù)幾乎只有四分之一,老師又點名了。
因為有人點完名就溜,老師便從上課時點一次名變成上課下課各點一次。再后來,老師也搞“游擊戰(zhàn)”突襲,誰也料不到他會啥時候點名,短信待命的同學常常被“點”得措手不及。
針對有人在點名時替人答“到”的現(xiàn)象,老師就布置隨堂作業(yè),作業(yè)也有替的?好吧,北京某高校大一新生徐燕(化名)的老師想了個新招,先點總人數(shù),算出缺席幾個再點名,一定要把這幾個人給揪出來。
據(jù)徐燕描述,隔壁班還有個“更厲害的老師”,帶來自備的紙張讓學生課堂答題,現(xiàn)場人手一張,讓“義薄云天”的代筆同學無“紙”可施。
雇人上課催生“校園代理” 25元代課一節(jié)
你來我往,學生應付老師的手段還在不斷升級。老師的“高招兒”催生了代人上課的“生意”。
“這確實是比較普遍的現(xiàn)象”,一個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同學證實,學校里雇人代課已不是一個兩個,現(xiàn)在逃課者和代課者之間并不直接聯(lián)系,出現(xiàn)了專門的代理為其牽線,根據(jù)所代課難度不同和代課者水平高低,收取10至15元代課費,若需要記筆記等“增值服務”,則漲價至25元一節(jié)課。
筆者隨機搜索了北京、上海、武漢等地的6個高校論壇上面近期發(fā)布的“替人代課”廣告帖,3月31日的一個帖子中,代課價格低至4元一節(jié)課。
小趙就是一個“出勤代課人”,她使了個神秘的眼色,從書包里掏出一張“特殊”課表,上面密密麻麻記載了她本周要聽的課程,包括微積分、計量經(jīng)濟學、馬克思主義哲學、新聞采訪學等等。
除了周四下午,這個北京某市屬高校大二學生的其他時間全部被各種課程排滿了?!安贿^就是替人答到,或者復制一下老師的電子講義,很容易就可以賺到一些零花錢”,小趙對這份兼職很滿意。
小趙甚至不是“個體戶”,在她的描述中,筆者發(fā)現(xiàn)小趙有個“集體作戰(zhàn)”的小圈子,一個叫做“晨光服務”的由代課者組成的小團體,大家平時通過QQ群發(fā)消息聯(lián)系,萬一課程的時間重了可以“互相幫忙”。
在“晨光服務”的博客主頁上可以看到,這是一個自稱以“用我們的服務,換來你們的微笑”為宗旨的團體,主要服務就是溝通大學生代課信息,組織學生代課。
小趙并不愿意多說,只是強調(diào)有一個群體比較方便共享信息。這樣一來,她的業(yè)務范圍不再僅限于自己學校,“很多重點大學的學生會找我們幫忙代上公選課”。
專家認為逃課其實也是一種選課
代人上課成了某些學生“勤工助學”的項目,他們的市場究竟有多大呢?
今年年初,一所大學發(fā)布的《2006級新生思想狀況調(diào)查報告》顯示,該校32.8%的新生逃過課,逃課原因集中于“有其他事情要做”和“對課程不感興趣”。
而在采訪中筆者發(fā)現(xiàn),沒有學生把逃課當成錯事,其中也包括從來不逃課的學生。
“難道你沒有聽說過‘必修課選逃,選修課必逃’嗎?”剛剛升入大學的徐燕請教遠在美國的表哥,表哥給她的忠告是“一定要干自己真正想干的事情”。
表哥是徐燕從小學習的榜樣,最近,這個畢業(yè)于華東師大的文科生因為網(wǎng)絡安全方面的特長跳槽到美國做了工程師。在他的經(jīng)驗里,大學那些課程無所謂,一定要找到自己感興趣的事情,并在這方面投入精力。
“逃課現(xiàn)象的成因很復雜”,中央教科所高等教育研究中心主任程方平說,“確實比較普遍,從原因來看,一種是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不愛學習,一種是學生對老師和課程不滿意。如果是后者,逃課其實也是一種選課”。
清華大學的老教授何兆武先生曾描述過“逃課、湊學分”的日子:“喜歡的課可以隨便去聽,不喜歡的也可以不去。比如政治系主任張奚若先生,他的西洋政治思想史、西洋近代政治思想史兩門課我沒有選,不參加考試,也不算學分,可我都從頭到尾聽下來,非常受啟發(fā),乃至于現(xiàn)在我的專業(yè)也變成思想史了?!?/p>
學校管理手段之惑
張偉(化名)老師正在小趙就讀的大學任教,在這個九三級大學生眼里,現(xiàn)在學校的硬件條件越來越好,學生的空間卻似乎越來越少了。
張偉記憶中的大學生活“壓力可沒這么大”,有很多自由時間泡圖書館、干自己的事情,而他的學生“隨著越來越重的修學分任務,幾乎逃不了了”。
學分制的本意在于靈活地培養(yǎng)人才,張偉并不贊成學??俊俺銮诼省眮砀銓W風建設,他認為這種治標不治本的硬制度搞得學生“毫無自由”。
可是,學生逃課都去干什么了呢,張偉也覺得很難打包票,可能不乏真正有人在玩、在混,甚至雇人代課,“不像我們當年,一般去聽聽講座去圖書館看看書”。
“很多學生可能并沒有自己的規(guī)劃,只是出于簡單的好惡來逃課?!背谭狡揭脖硎緭鷳n。
作為恢復高考后第一屆大學生,程方平說,在他的印象中根本沒有人逃課,“過去本科也還有很多名教授在上課”。曾經(jīng)遇到不喜歡的課,但因為當時考試要求比較高,程方平還是去聽了?!奥犃艘院蟛虐l(fā)現(xiàn)老師也挺下功夫的,最后也是我感覺比較好的一門課”。
對于逃課,程方平認為不管肯定不行,關鍵在于怎么管。
筆者再次登錄相關學校論壇時發(fā)現(xiàn),代課廣告已經(jīng)銷聲匿跡,“晨光服務”的網(wǎng)絡空間顯示“被限制訪問或刪除”,小趙也因“學?,F(xiàn)在查得很嚴”拒絕了再次聯(lián)系。
為了治理逃課,小趙的學校出了新招。從3月開始,教室里每張桌子的中上方都漆上了一個小小的編號。
編號制度規(guī)定每個學生都擁有一個固定的編號,第一次上課就確定下來,沒有經(jīng)過申請不能隨便更換位置,老師根據(jù)固定位置來點名?!斑@真是在所難逃”,接受采訪的學生說。
劉小剛(化名)的學校也類似,除了老師點名,還有督導巡檢。
即便這樣,他依然代一個師姐上了一節(jié)課,開始他還有些擔心,一個男生怎么能給女生代課呢?“完全是形式主義!”他后來才發(fā)現(xiàn),督導“只點人頭不點人”,根本不會發(fā)現(xiàn)。
“這種管理太機械化了?!背谭狡讲患偎妓鞯乇硎荆瑢W生一出錯就懲罰學生是不對的。大學應該有這樣一種機制,讓學生有渠道針對教學提出問題。管理應該更人性化,比如廣州醫(yī)學院,通過網(wǎng)上平臺讓學生對老師進行教學反饋,能收到很好的效果。 (實習生 余方靜 江江)
來源:中國青年報